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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3年1月廉政宣導

 持躬清介
《韓非子》載奉穆公問由余:「願聞古之明主得國失國何常以?」由余回答:「臣嘗得聞之矣,常以儉得之,以奢失之。」此與人們常說的「成由儉,敗由奢」意思相同,都在勸人去奢崇儉。海瑞,明瓊山人,字汝賢,號剛珠,官至南京右都御史,生平為學治事,以剛直為主,其軼事多傳播於戲劇小說間,尤其為官清廉,崇尚儉樸,深受民眾愛戴,以下略述其生平事蹟:
海瑞的祖父是個舉人,做過知縣,父親卻是一個既不用心讀書,又不認真理家的浪蕩子,海瑞四歲那年,父親就去世了,母親謝氏靠著祖上留下來的十多畝薄田,加上平日幫別人做些針線活,才勉強維持孤兒寡母的貧苦生活。謝氏為人堅毅,持家十分勤儉,對海瑞的學習和生活要求極嚴,海瑞從小養成了一種嚴謹和儉樸的生活作風,這種習氣,在他一生中始終維持不變。
嘉靖三十七年,海瑞從南平縣學教諭提升為浙江淳安縣知縣。明朝的制度,知縣的薪俸雖表面上不高,但是「外快」極豐,不說收禮受賄,單是公開附加在田賦上的各項常例就超過了薪俸的好幾倍,這些收入在當時已成合理合法的慣例。海瑞認為這不是朝廷的明文規定,是地方官額外加給百姓的負擔,就把這常例革除了,只領自己的薪水。
按明朝的規矩,知縣每三年要進京述職一次,每次進京,縣太爺們都要帶大量的金銀綢緞、土特產品,送給京城各衙門中的相關官員,老百姓嘲諷說:「朝見年就是京官們的收租年」。這幾筆大賄賂當然不會由縣官們自掏腰包,何況一個知縣如果只憑本人那一點點薪俸,也根本付不出這筆大錢,那麼這筆巨款從哪裡來呢?羊毛出在羊身上,知縣們進京朝見的來回旅費,所開銷的一切禮金禮物,全都推在老百姓的頭上,臨上京,各里還要分別給知縣送禮。各種收刮加在一起,三年集聚的白銀,少說也有千兒八百兩,這筆錢按慣例除要送給知府,府中官吏之外,都由知縣自己支配中飽。海瑞在淳安縣任內一共上京兩次,花費合起來不過七、八十兩,還不夠一般知縣進京花費的零頭。其餘的錢,海瑞一律革除不收。
海瑞平時穿的是布袍布衣,吃的是粗米素菜,他還自己在衙門中空地上種菜,派家裡人上山打柴,有一次,海瑞家裡買了二斤肉,在縣裡竟成了頭號新聞,一打聽,才知道是縣太爺為老母親過生日。海瑞這種儉樸的美德,在當時卻被許多官僚、富豪所恥笑,浙江總督胡宗憲還把他給母親過生日只割了二斤肉,當作笑話到處傳播,嘲笑他的「窮酸氣」。後來海瑞因不善奉迎,得罪了朝廷的權臣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和巡監御吏袁淳,被免了職,他在北京等待吏部重新分派時,寒冬臘月,只穿一件破舊的絲棉袍子。
嘉靖四十三年,海瑞因在江西興國縣任知縣期間政績卓著,升調北京任戶部雲南司主事,在地方任職時,海瑞看到吏貪官橫,民不聊生,水旱無時,盜賊滋熾,他一直憂心如焚。到北京以後,他更痛切地感到嘉靖帝用人唯順,愛人以諛,奸佞之徒夤緣得勢,這又怎能不使官風敗壞,上下尸位呢?於是海瑞在嘉靖四十五年正月,憤然操筆,冒死上呈《直言天下第一事疏》,在疏中,他憤怒地直道:「嘉靖,嘉靖,現在弄得家家皆淨,天下的百姓都說陛下不道呢?」嘉靖帝看了奏本,怒不可遏,氣得鬍鬚亂抖,險些一跤跌倒,他當即把奏本擲到地上,高聲命令太監:「豎子妄言,罪該萬死,快與朕拿住此人,不要放走了他!」太監黃錦正在嘉靖帝身旁,當即奏道:「聽說此人上疏時,已經預先買好了棺材,遣散了僕人,和妻子親友訣別,坐待斧鉞,絕不逃走的。」當下傳旨,命將海瑞逮進監獄論罪。
錦衣衛奉命去後,黃錦復將原疏撿起,仍置於御案右側,嘉靖帝怒氣稍平,取疏重讀,不覺心有所動。他想到,這些年來苦苦覓求長生不死之藥,毫無所得,反而有人以假藥矇蔽朕躬,海瑞所說的話,雖然激烈些,還是不無可取的,於是他自言自語地說:「這人可擬比干,但朕確非商紂呢。」黃錦順著話頭,小心翼翼地對嘉靖帝說:「皇上息怒,奴才聽說海瑞自號剛珠,從來是剛方絕俗,鐵面無私的,在淳安知縣任上,他革除了向過往官員贈送銀子,籌辦酒席的常規,不惜得罪上司,浙江總督胡宗憲的公子騷擾淳安,被海瑞擒拿歸案,逕直送交胡宗憲去發落。
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奉旨出京,倚仗嚴嵩的權勢,一路搜刮勒索,海瑞給他寫了一封稟帖,直言諷刺他,鄢懋卿竟不敢從淳安經過呢。」嘉靖帝聞言,默默地點了點頭,但畢竟急怒交加,心緒煩懣,不免病重臥床。這時他想親往承王寺,取藥服氣,於是召宰相徐階,問明可否,徐階勸嘉靖帝善自保重,不可輕出,嘉靖長嘆一聲說:「卿不聞海瑞斥責朕嗎?朕不自謹慎,致此病因,假若朕得御便殿,親視朝政,何致於被海瑞誹謗呢?」
徐階本來就很器重海瑞,趁機奏道:「海瑞出語愚直無知,但他的本心還是可以原諒的,還乞陛下格外饒恕他!」嘉靖帝猶豫片刻,嘆了口氣說道:「我也不願多殺諫臣,讓人們議論我聽不得逆耳之言。」徐階退出後,法司奏稱海瑞訕上,罪應論死。嘉靖帝取案卷略略一瞧,便擱過一邊,並不加批,海瑞因此得以緩死。這年冬天,嘉靖帝病死,穆宗朱載垕繼位,改元隆慶,下詔逮方士下獄處死,釋放海瑞出獄。

隆慶三年,海瑞再升任右金都御史,欽差總督,糧道巡撫應天知府。這是一個實權很大,「外快」極多,地位十分顯赫的職務,可是他儉樸的作風依舊。當時巡撫出巡儀仗十分講究,鼓樂前導,旌旗官牌,三班六役,前呼後擁,排場不小,海瑞到應天府後,每次出巡地方,一律不用鼓樂,也不許地方官員出城迎送,當時巡撫每到一處都要設立十分豪華的行轅,以顯示封疆大員的地位和權勢。
海瑞到各地巡視,一律不准許地方官員為他興建或翻修住房,只在各府、州、縣原有接待過往官員的公房中隨便找一個地方辦公,連房中的辦公用具、日常用品,如筆墨紙硯、床帳、鋪蓋等,都是有什麼用什麼,不准另為他置辦高級用品;為了革除以往巡撫巡視地方反而擾害州縣的舊俗,海瑞上任後特地頒發了︽督撫憲約︾,明文規定了有關他個人生活的規章,通令各地遵行,不准違犯,有些規定十分詳細,例如「巡撫到各府、州、縣視察,各地政府不得乘機大擺筵席接風,頂多只能加雞、魚、肉三樣葷腥和小瓶酒以示招待,再不許多加。」並且強制規定每頓飯的花銷最多不能超過三錢銀子。
海瑞的應天巡撫僅只做了八、九個月的時間,就為當時的朝廷和地方權貴所不容,不得不去職還鄉。萬曆十二年,明神宗朱翊鈞決心再起用海瑞,他任命海瑞為南京吏部右侍郎,這一年海瑞已經是年過古稀的老人了,過了十六年清苦的閒居生活後再度出任高官,他的儉樸之風依舊,這位新上任的南京吏部長官穿著破舊的衣裳,坐著一隻小船,既沒有隨從,更無儀仗,沿途幾千里,走了幾個月,竟沒有一個地方官員知道他是誰。一到南京任上,和他當年任南平縣學教諭時一樣,第一件事就是張貼告示,禁止吏部和各衙門的任何官吏向他送禮,並把已經送來的禮金禮物退還原主,然後著手革除衙門中種種積弊。兩年後,萬曆十五年的十月,海瑞病死在任上,這年他已整整七十四歲。
海瑞死後,由於沒有直系親屬在身邊,喪事都由南京都御吏王用汲負責料理,王用汲整理海瑞的遺物,發現他的私人財產只有俸銀十多兩,做官服,被褥用的綢緞兩匹,麻布一匹,這點財物連當時一般的窮書生都不如,看到這位坎坷一生,多災多難的宦海老人如此清貧,王用汲忍不住哭出聲來,大家商議了一下,每人湊了一些錢,才為海瑞辦了喪事。海瑞的喪事雖然辦得不豪華,但隆重的場面卻是任何一個封建官吏去世都比不上的,舉喪的那天,南京城裡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,大街小巷搭滿了市民們自動聚集起來祭奠的靈棚,悲痛的聲音罩著整個南京城,當載運遺體的靈船過江時,長江兩岸穿著白衣趕來送行的隊伍竟連綿一百餘里。
古代讀書人把追求「功名」看得極為重要,視為士子終生努力之鵠的。惟像海瑞這樣,為官一生,持躬清介,敢於直言犯君,且甘於淡泊,不為物役所累,這在當時確是一股清流。海瑞仕宦,沒有做一件愧怍之事,也沒有存一點卑污之心,他自始謹守分際,不踰距,「君子之過,如日月之蝕」,他不斷督促自己要立一好榜樣,正因為他能甘於過平淡儉樸的生活,所以心中沒有一絲貪欲之念。先正格言有「為政之要,日公與清;成家之要,日勤與儉」之句,海瑞就是這樣,自己身體力行,躬為表率,所以他能一直受到百姓的稱頌與愛戴。
轉錄自清流月刊92年9月號作者胡黔立